【忘红尘|胤禩三十六日吉祥道场|第六日】年年岁岁应似是 壹

Luya•Sunggeri:

       京城大丧,皇帝死了妃嫔还死了一个成年的皇子,黑蒙蒙的云罩在紫禁城上面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

       本来这些与年府也无关系,但一想到后院里病歪歪的小姐,就不由得联想到一起是不是天有异象,必有祸乱。


    “小姐,我把窗关上吧,别凉着了。”一身葱绿的小丫鬟拉过窗,又过来帮床上的人掖了掖被子,拉下帐子才退下。榻上的人则是在她走后睁开了一双眼眸,里面全是血与恨交织出的泪,顺着眼角淌了整夜。


       这声“小姐”喊得不是别人,喊得确实是他爱新觉罗·胤禩,圣祖八阿哥,一个死后又还魂到女人身上的孤魂野鬼。


       此世的八阿哥像是把胤禩最不堪最痛苦的几年攒在一起过了,也难怪他挺不住。一废太子时被皇帝怒骂,伤及良妃和八福晋,良妃生病拒药活生生自残而死,可母亲的心意在多疑的帝王眼里却是歹毒至极。


       八贝勒在祭奠完自己额涅后大病一场,病到不省人事,而帝王却要将他移回家中,抗旨的九阿哥没拧过前来传旨的四阿哥的大腿,八贝勒回府就已经不好了。


      誉满朝堂的八阿哥还没开始他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,就跟着那红颜薄命的额涅走了,什么话都没留下,他只来得及好好看看福晋,看看自己的弟弟们,再看一眼子女,就合上眼帘一觉不醒。 


      噩耗来得太突然,郭络罗氏的记忆甚至还停留在胤禩因为良妃自残在自己怀里痛哭,自那以后胤禩的大病一场接着一场,整个人被摧残得不成样子,眼看着也像熬日子,可皇帝竟能如此无情,拿怕过了病气这般荒谬的借口,朝着人事不省的胤禩举起了屠刀。


       愤怒交织着痛苦。


       八福晋看着胤禩的脸,拿起帕子擦了擦他面容上不存在的灰尘,漂亮的眼睛又落下了泪。她真不知道自己如此能哭,也不知道自己有如此多的眼泪,这个福晋当得除了理家也就能起到让皇帝怒骂他的作用。


      不过没关系了,一切都结束。她摸了摸弘旺的小脸,额涅要为你,为你阿玛挣个前程,这个亲王的爵位皇帝是给也要给,不给也要给!


 


       八福晋痛骂皇阿玛时,胤禟感觉自己内心的恶毒是被渲泄出来的,他恨不得自己开口报这通仇,巴不得她能骂上三天三夜,他是看着八福晋的脸从狰狞到决绝,转身一头撞死在棺材上的。


       她的眼睛大而饱满,看着皇阿玛时就像淬了毒,最后的血与泪浸透了她的眼眸,她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伤感,终是闭上了眼睛,再也醒不来了。这让他想起来了他的八哥,他最爱的哥哥,最爱他的哥哥,也是只撑着那双温润的眼睛看了他一眼,然后再也醒不过来了。


       他好恨啊,恨好多人啊。


       八嫂跟着八哥一起走了,只留下一双子女嗷嗷待哺,他很难过,没把八嫂照顾好,哥哥的身后事还没来得及办,八王府就又添新丧。


       浑浑噩噩的九贝子不知离魂了多少日,直到听见帝王询问他的下落才回神到这金碧辉煌的紫禁城。


 


      皇帝怎么会做错事呢,哪个史书工笔敢这样写?


      可是事实如此,权利斗争下君不君臣不臣,父不父子不子,一切都变了。他承认他怕了,一个出身不高的阿哥就能让群臣举荐,他还没有仔细思考过除保成以外的人选继位,就出现了让现任皇帝恐惧的敌人——八阿哥胤禩。


       劈头盖脸的怒骂,胤禩惨白的脸,胤禟怒气冲冲的面容,还有板子打在胤祯身上皮肉作响的声音,好像是个开端吧。


       良妃的死刚开始在帝王心上没有掀起多少波澜,无知妇人争名夺利的下作手段,想在朕的名声上抹黑?


       下辈子吧!


       那个蠢女人她自以为是的退让能挽回什么吗?


       对着胤禩又是一顿刻薄,都是你这不知耻的东西肖想自己不该得的,反害了你额涅的性命,不忠不孝之人有何脸面存活于朝堂之上?!胤禩果然大病一场,病愈还要人搀扶行走,老九和十四两人梁山泊的好汉倒是对他不离不弃,那又能怎么?


       一切威胁皇权的都该死!


       又病重又装病,只敢这样给朕添堵,那就滚回你自己家里呆着吧,你家地方大回去慢慢养吧。


     “万岁爷...八...八贝勒...没了...”


     “什么...什么没了...?”


     “八...八...八贝勒没了...”


       你们这些狗奴才!


       朕的儿子和朕斗智斗勇不亦乐乎,竟由得了你们这样咒他!气喘吁吁地掀了一张桌子,看着跪了一地的奴才,旁边脸色煞白的吴书来竟然喊朕保重龙体,不是让朕息怒?朕要亲自去看看老八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!


       八贝勒府外面挂着白布,这府邸好像是胤禩十七岁的时候分封给他的,朕的这个八儿子脾气温柔手段硬和,内政的一把好手,处理群臣关系也是有自己的见解,小小的随朕出征也是机敏过人,王府的奴才不知道这白绫挂不得吗?!你们主子只是病重,难不成还仙逝了?


      狗奴才,一群狗奴才!


      朕等下就赏几个伶俐的管事和通传太医来诊治,反了天了!


      纸钱烧灼的味道不是那么好闻。整个八王府乱得和菜市场一样,王府的大厅最是吵闹,披麻戴孝的人跪了一排排,唯有一个人头带珠翠身着华服,当皇帝对上自己儿媳妇的视线时,脑中紧紧绷着的神经“啪”得一下断了。


     “成何体统?!”


       所有人都看着皇帝大发雷霆,只有郭络罗氏撇了他一眼又慢悠悠地上了柱香,甩着帕子一脸轻蔑。


     “体统?体统就是胤禩他命薄,今儿个没法亲自出府迎接皇上。但想来陛下也不在乎吧,毕竟让他回来等死不就是四贝勒送来的旨意吗?”


     “放肆!满口妄言!”皇帝浑身都在发抖,一边的大太监赶紧掺住他,把着活人的躯体,皇帝心头不是滋味的滋味终归少了些。


     “我妄言?你个老匹夫,当时难道不就是这样想的吗!”明艳的脸庞在极端愤怒下开始扭曲,她的柳眉立起,眼里几乎快要喷出火来。


       终于,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失去了理智,几乎拿出来征战朝堂的气势在咆哮,但显然另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更疯狂一些,声音一寸一寸地拔高,所有人都只能看着他们争吵由到怒骂,再到互相羞辱。


       八福晋的瞳孔越缩越小,当皇帝咆哮出那句‘他活该’之后,她没有一丝迟疑,对着黑色的棺木就一头撞了过去!


       尖叫声此起彼伏,所有人都惊住了!


       郭络罗氏半张脸上都是鲜红的血,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自己死去的丈夫,她的眼神由歇斯底里变得平静哀伤,就这样慢慢地合上了眼睛。


       皇帝倒退了两步,如果不是被后面的人架住几乎要摔倒在地,幼孩的啼哭和旁人的抽泣,最入耳的是一声低低的哀叹。


     “造孽啊......”


       他不知道是怎样回宫的,晚上躺着养心殿的床上睡得也不安稳,甚至能睡着皇帝自己也感觉很奇特。梦里镜花水月浮世尘华,最后看到得是神采奕奕的胤禩来到面前三跪九叩行了大礼,站起来转身离去。不远处有两名女子等着他,双姐的面容朦胧得看不清,倒是旁边儿媳妇的表情清晰可见,似乎是在埋怨胤禩浪费时间,等胤禩走过去后就一左一右掺着妇人走远了。


       皇帝醒来时,半面枕头都是湿的,不知是汗还是泪,他也不难过就是心里空落落的,还得打起精神去上早朝。看着奴才欲言又止的样子,摆摆手让他照常准备。


       没有亮起来的天让人压抑,朝臣的窃窃私语更是令人烦躁。北京城就这么大一点,皇帝去八贝勒府吊唁然后在灵堂上有骂死儿子的结发妻子,此祸事惨案早已传遍了。


       看着皇帝恍惚的神情,没有一个人敢开口。


       苍老了不止一点的帝王把目光投向下面,从胤祉扫到胤禛,再到后面的胤祺,胤祺后面是胤祐,胤祐行七,七后面是八,八是谁啊。


       八是胤禩,为什么没来呢,好像是死了。那怎么空了两个人,老八后面是老九,老九怎么没来?


       皇帝回过神来时已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,下面黑压压的那么多个脑袋却没一个出声,还是胤祺磕磕巴巴地回了九弟在料理八贝勒府,可能忙忘了,请汗阿玛赎罪。


       皇帝听了没说什么,也没人愿意去碰他的霉头。皇帝死了儿子,明显不痛快着呢,谁嫌命长自己去找事啊。


 


       第二日上朝时,神色憔悴的九贝子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,皇帝看到他似乎有些缓过神来,还主动关心了他,说以为你病了朕打算去你府上看你呢,你没事就好云云。甚至也没计较他翘掉早朝的事。


       皇帝不说话还好,一说话就像是捅了马蜂窝,九贝子冷笑一声,紧接着开始大放厥词,“儿臣就是害怕这个,儿臣的子女都还小,需要嫡母照顾,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。”


       即便是被怒上心头的帝王开始拍着桌子怒骂,九贝子也不甘示弱,后面十四阿哥的加入让局面更是混乱,群臣互相指责,宗室的狂言妄语,还有怒发冲冠的皇帝。


       最后九贝子闭门思过三个月罚俸一年,十四阿哥被拉出去打了顿板子,浑水摸鱼的人里该削爵的削爵,该罚俸的罚俸,即便这样朝堂的混乱还是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。


       可能这会的皇帝是一个普通的父亲,但他的八儿子再也不会有机会享受这样的温情了,下旨让把胤禩的独子弘旺抱进宫教养,办差后承亲王爵。同时养伤的十四阿哥也一脸平静地接了赐婚的旨,皇帝听了他的伤情只嘱咐太医和奴才让好生养着,多的也一句没说。


       除了良妃一脉少了三个人,四九城有多少变化就自己知道了。


       


       


       胤祯很长一段时间都反应不过来,到底发生了什么。皇阿玛对着八哥劈头盖脸的怒骂与羞辱,良妃娘娘辞世,八哥大病一场结果人就没了,一片混乱。


       哦,那天才是混乱呢,皇帝亲临八贝勒府,彪悍艳丽的八嫂穿着明艳的旗装,那好像是八哥喜欢的颜色,她一点不像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,看着很不正常,就这样他都没察觉到不对劲,那个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啊。


       灵堂就在王府的门厅,他恍惚地进去,恍惚地看着八哥,他就像睡着了一样。


       平和也没持续几刻时,就像耳聋的人突然听到声音一样,他被吓了一大跳,入耳就是八嫂凄厉的声音,她在骂皇阿玛是个老匹夫。皇阿玛这辈子应该只被八嫂一个人这样骂过,两个人看起来都失去了理智开始对骂,八嫂的声音尖细还透着疯狂,皇阿玛的气势弱了不止一节,吵到声嘶力竭,八嫂一头撞死在了她丈夫的棺材上。


       血好红啊,能在漆黑的棺木上留下颜色,能在八嫂惨白的脸上留下颜色,在能印在他的心上,也能印在九哥的心上。


        思维和身体切合就是靠在养心殿外挨的那两顿板子,一顿是维护八哥,一顿是质问帝王无情,前前后后逼死三个人的帝王虽然魂不守舍却还牢记着威仪不可冒犯,在他大放厥词后只赏了一顿板子,以及发了一道指婚的旨意。


       致休湖广巡抚年遐龄之女赐予十四阿哥为嫡福晋,额涅大哭一场,但他却不后悔。


 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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